金陵城最负盛名的“玉壶诗会”上,沈湘筠一袭素衣立于雪中,眉眼清绝。
她笔下的一句“春水碧于天,画船听雨眠”刚刚落下,满座皆惊。
有人叹:“此女才华,冠绝古今,二十二岁未嫁,是何等清高?”
只有她的老师,老太傅,悄悄叹息:“盛名之下,必有重负。才华太盛,世间男子谁敢娶?若非帝王家,便是薄命人。”
那一年,南唐的天子李璟,正通过他最信任的词人冯延巳,默默地收集着关于这位“江南第一才女”的一切。
01
沈湘筠的才名,是从她十二岁那年开始,像春日里的柳絮,飘满了整个南唐。
她的父亲沈大人,不过是金陵城里一个三品官员,但她母亲是前朝望族之女,将所有的灵气都灌注给了这个唯一的女儿。
她读书过目不忘,七步成诗,且词风清丽,意境开阔,既有男子之豪迈,又有女子之婉约,连当时的词坛领袖冯延巳都赞叹:"此女之才,可抵十个状元。"
在五代十国这个乱世,女子有才,本应是美谈,但对于沈湘筠而言,却成了她婚姻路上最堅硬的絆腳石。
那些上门提亲的公子,无一不是金陵城里的佼佼者。
有世家子弟,看重她的家世和才名,想娶回去做个门面。
但一听闻她能当堂辩驳古籍疏漏,能对朝政点评得体,便望而却步。
他们要的,是一个温柔顺从、相夫教子的妻子,而非一位能与自己平起平坐,甚至超越自己的"女先生"。
"沈小姐才华太盛,家中恐难容纳。" 这是拒绝她最委婉的说法。
沈湘筠对此并不在意。
她要的婚姻,是精神上的契合,是能与她一同"春水碧于天"的知己,而非一个仅供依靠的凡夫俗子。
她二十岁那年,一首《虞美人》写尽了春愁,传到宫中。
彼时的李璟,尚未正式登基,但已是太子。
他酷爱诗词,看到这首词后,惊为天人。
"好一个沈湘筠!" 李璟摩挲着词稿,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,"她的才华,足以照亮整个南唐。"
但李璟很快便听到了关于她的传言:清高、孤傲、不屑凡尘。
他身边的冯延巳,作为他最信任的幕僚和词友,提醒道:"殿下,沈小姐的才气过于锋利,恐非寻常人可配。她若嫁入寻常人家,只怕要委屈了她的灵性。"
冯延巳此言,实际上是在试探李璟的心意。
他知道,能驾驭这等才华的,唯有帝王。
沈湘筠在闺中,却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。
她的才华,将她推上了一个孤高的山峰,让她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。
她开始频繁地参加诗会,不是为了炫耀,而是为了寻找一个能真正读懂她诗词的人。
她希望有人能透过她的文字,看到她内心深处对乱世的悲悯和对纯粹情感的渴望。
然而,每一次,她得到的,都是敬畏,而非爱慕。
她坐在窗前,看着窗外的飞雪。
二十二岁的生辰将至,她已是人们口中那个"注定难嫁"的女才人。
02
冯延巳是第一个真正走近沈湘筠的人。
他并非以求婚者的身份出现,而是以"词友"的身份。
在一次曲水流觞的雅集上,冯延巳主动与沈湘筠对诗。
冯延巳的词,婉转缠绵,多情而又带着一丝颓废的贵气。
而沈湘筠的词,则如高山流水,清澈而又蕴含着磅礴的力量。
那日,她写下了"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"的上阕,意境绝美,却带有一丝淡淡的疏离。
冯延巳沉吟许久,才叹道:"沈小姐,你的‘独立’是真独立,但‘双飞’,却是你心中的幻象。"
沈湘筠抬眼,目光清亮:"冯大人,世人皆说我清高,唯独你看到了我的‘幻象’。"
冯延巳苦笑:"因为我们是同类。我们都将情感倾注于文字,却发现文字并不能改变现实的残酷。你的才华,就像一把双刃剑,它成全了你的名声,也囚禁了你的自由。"
从那以后,冯延巳成为了沈湘筠唯一的知己。
他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,只有对诗词的共同热爱和对乱世的无奈。
冯延巳开始频繁地向李璟汇报沈湘筠的最新诗作,并极力渲染她的才华与品格。
"殿下,沈小姐的诗词中,有对百姓的关怀,有对治世的期盼,更有对殿下的隐隐敬佩。" 冯延巳深知李璟的喜好,他知道李璟需要的不仅仅是美貌,更是一个能为他增添光彩,甚至在精神上能与他抗衡的伴侣。
李璟对沈湘筠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。
他开始私下让冯延巳将自己创作的词句带给沈湘筠,让她点评。
沈湘筠的回评,往往一针见血,毫不留情。
李璟写了一首赞美宫廷生活的词,沈湘筠批注:"词藻华丽,然无民生之痛,恐非太平之音。"
李璟不仅没有生气,反而对沈湘筠更加欣赏。
他身边的人,大多阿谀奉承,只有沈湘筠敢于直言不讳。
这种挑战,对李璟而言,是一种致命的吸引。
他开始构想,将这位才华横溢的女子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。
他要的不是一个只知道吟风弄月的花瓶,而是一个能与他并肩而立,共同欣赏这江山词卷的灵魂伴侣。
但李璟也清楚,沈湘筠的清高是出了名的,寻常的封赏和聘礼,只会让她更加厌恶。
冯延巳看出了李璟的踌躇,他决定推波助澜。
"殿下,沈小姐今年二十二岁,再不嫁人,只怕流言蜚语会愈发难听。她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平台,一个能让她才华尽情施展的庇护所。"
"而这个庇护所,"冯延巳拱手,目光坚定,"唯有殿下的王府。"
李璟笑了,他知道冯延巳的意思。
这不是普通的婚姻,这是一场对人才的收纳,一场帝王对艺术的占有。
03
李璟的"求娶"方式,与众不同。
他没有直接派媒人上门,而是让冯延巳送去了两样东西:一卷他亲自书写的《南唐词谱》手稿,以及一张用稀有金丝编织的琴谱。
《词谱》是李璟对词学的理解,代表着他最高雅的品味。
琴谱则是李璟最私密的创作,代表着他最柔软的心声。
冯延巳将这两件礼物送到沈府时,沈湘筠正在后院的竹林中抚琴。
"沈小姐,殿下说,他知道你心系诗词,不愿被凡俗婚姻所困。他希望你能明白,他要娶的不是一个妻子,而是一位能与他共论千古的知己。"
沈湘筠放下琴,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。
她明白,这看似高雅的求婚,实则是帝王对她才华的征服。
"知己?" 沈湘筠轻笑,眼中却带着一丝悲凉,"帝王家的知己,是否能长久?"
冯延巳劝道:"小姐,这是乱世。你的才华,若无强权庇护,便是招祸之源。殿下爱惜你的才华,愿意给你最好的舞台。"
沈湘筠沉默了很久。
她知道,这已经是她能得到的,最好的选择。
她拒绝了所有凡夫俗子,因为他们的心胸容不下她的才华。
而李璟,虽然是帝王,但他至少懂得欣赏。
她拿起那卷《词谱》,翻阅着李璟的墨宝。
笔锋遒劲有力,但字里行间,却隐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锋利。
"冯大人,"沈湘筠轻启朱唇,"请你转告殿下。湘筠愿嫁,但有一个条件。"
冯延巳心中一紧:"请说。"
"我嫁入王府,不为争宠,不为权势,只愿能保有我继续创作的自由。" 沈湘筠直视着冯延巳,"若殿下能答应,我便接受这份‘知己’的邀约。"
冯延巳回到王府,将沈湘筠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李璟。
李璟听完,哈哈大笑:"好一个沈湘筠!她要自由?朕便给她这世间最大的自由!"
然而,李璟的眼中,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。
帝王给的"自由",从来都是有限制的。
他要的,是她心甘情愿地将才华奉献给他。
婚期很快定下。
沈家上下陷入狂喜,这个曾经让他们担忧不已的女儿,如今一跃成为未来南唐皇室的宠儿。
但沈湘筠自己,却陷入了深深的忧虑。
她开始整理自己的诗稿,那些曾经带着少女浪漫和理想主义的作品,如今看来,却充满了讽刺。
"我终究,还是嫁给了我的才华。" 她对着镜子,喃喃自语。
04
嫁给李璟的身份,最终被定为侧妃。
这在当时的等级制度中,既给予了她足够的荣耀,又避免了正妃可能带来的政治纷争。
婚前的一个月,沈湘筠几乎没有踏出房门。
她像是在与过去二十二年的自己告别。
她知道,一旦踏入宫墙,她便不再是那个自由自在的沈湘筠,而是属于李璟的"才人"。
出嫁前夕,沈湘筠的母亲握着她的手,泪流满面:"我的儿,你才华盖世,本该寻一良人,相濡以沫。如今入了帝王家,万事小心。帝王的情爱,最是薄凉。"
沈湘筠抚慰着母亲:"母亲,女儿明白。我嫁的不是爱情,是命运。"
就在婚礼前夜,沈湘筠房中灯火通明。
她正在整理自己的嫁妆,大多是书籍和笔墨纸砚。
这时,一个贴身侍女悄悄递给她一个精致的木匣。
"小姐,这是方才冯大人府上的人偷偷送来的,说是让你务必在入宫前阅读。"
沈湘筠心中一动,打开木匣。
里面不是诗稿,而是一封未署名的信,信纸泛黄,似乎年代已久。
信的内容,让沈湘筠如遭雷击。
信中描述了李璟早年的一段隐秘往事。
信中说,李璟曾爱慕一位民间才女,这位才女的才华与沈湘筠不相上下,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加锐利。
这位才女曾写诗批评李璟的奢靡生活,李璟表面上赞赏她的直言,但私下里,却认为她的才华是对他权威的挑战。
最终,这位才女离奇失踪,对外宣称是病逝,但信中暗示,她的死与李璟的控制欲和嫉妒心有关。
信的末尾,只有一句话:"殿下所爱的,不是才华,而是能被他掌控的才华。"
沈湘筠的手颤抖起来,信纸滑落在地。
她猛地意识到,李璟对她的欣赏,可能并非纯粹的爱慕,而是一种征服欲的延伸。
他要证明,连最清高、最难驯服的才女,最终也要拜倒在他的权势之下。
她抬起头,看向窗外那高耸的宫墙方向。
她想逃,但她知道,此刻逃跑,不仅会给她自己带来杀身之祸,还会连累整个沈家。
她已经站在了命运的悬崖边上,身后是万丈深渊。
她深吸一口气,将信纸投入烛火中,看着它化为灰烬。
她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她必须嫁入那座金色的囚笼,去面对那个既是诗人又是君主的男人。
05
红烛摇曳,龙凤呈祥。
沈湘筠的婚礼,极尽奢华。
李璟为她设宴三日,将她迎入侧妃的寝宫——"清晖阁"。
清晖阁临水而建,风景绝佳,室内藏书万卷,笔墨纸砚皆是上品。
李璟用行动证明,他给了沈湘筠最高的尊重和最好的创作环境。
新婚之夜,李璟脱下龙袍,换上了一袭素雅的长衫,更像一个风流倜傥的文人。
他没有急着行房事,而是坐在沈湘筠的对面,温言道:"湘筠,朕知道,你心中有所顾虑。但请你相信,朕对你的欣赏,发自肺腑。你是朕的知己,是南唐的瑰宝。"
沈湘筠的心绪复杂。
眼前的李璟,温文尔雅,才华横溢,仿佛真的是那个能与她共论诗词的良人。
但那封信的内容,如同毒蛇一般,缠绕在她的心头。
"陛下厚爱,湘筠感激。" 她回道,语气恭敬而疏离。
李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防备,但他没有强求。
他拿起书案上沈湘筠的诗稿,细细品读。
"你的《浣溪沙》,写得极好。‘风流不在少年时,花发多风雨’……句中透着对时光流逝的感叹,但更有一丝对乱世的悲悯。" 李璟评价得极其精准。
沈湘筠心中微动,也许,她真的错怪他了?
接下来的日子,李璟确实给了沈湘筠极大的荣耀。
他经常召她去御书房,二人一起品茗作诗,探讨古籍。
沈湘筠的才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施展空间。
然而,蜜月期很快就过去了。
李璟毕竟是君王,政务繁忙。
当他不再是那个风雅的词人时,他便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统治者。
沈湘筠开始尝试用自己的诗词去"影响"李璟。
她看到朝中贪腐,写下了讽刺的诗篇,委婉地呈给李璟。
李璟读罢,只是淡淡一笑:"湘筠,你的才华,应该用来歌颂美好,而非指摘朝政。治理天下,不是写诗,不能仅凭一腔热血。"
他的语气虽然温柔,但其中蕴含的警告,让沈湘筠不寒而栗。
她意识到,李璟给她的自由,仅限于风花雪月。
一旦她的才华触及到他的权力,便会立刻被收回。
这种精神上的桎梏,比任何身体上的囚禁都更让她窒息。
她开始怀念起冯延巳,那个她曾经的知己。
但冯延巳自从她入宫后,便对她保持着距离。
他知道,在帝王的后宫,任何亲近都可能被解读为结党营私。
一天夜里,李璟召见心腹大臣,在御书房密谈。
沈湘筠的清晖阁与御书房只隔着一道水榭,声音偶尔能随风飘来。
沈湘筠本想避开,但她听到李璟的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酷。
"……那几个老臣,屡次反对朕的决策,是时候清除了。他们手中的兵权,必须收回。"
"陛下,但他们是三朝元老,若直接动手,恐寒了人心。"心腹大臣劝道。
李璟冷笑:"寒心?朕需要的不是人心,是绝对的服从。你们去办,做得干净些,对外宣称是病逝。"
沈湘筠全身冰凉。
她想起了那封信的内容,以及那位"离奇失踪"的才女。
李璟的"风雅"和"仁慈",都只是他帝王面具的一部分。
他的内心,是冰冷而坚硬的。
她惊恐地发现,自己嫁的不是一个诗人,而是一个披着诗词外衣的暴君。
她回到寝宫,心绪难平。
她随手拿起笔,写下了一首词,其中流露出对宫廷黑暗的恐惧,以及对李璟残暴手段的隐晦批评。
她将词稿藏在了书架的最深处。
然而,第二天,李璟却带着那首词稿,来到了清晖阁。
"湘筠,你这首词,意境深远,但为何字里行间,透着一股幽怨和不安?" 李璟微笑着,但那笑容中,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。
沈湘筠心中巨震,她根本不知道李璟是如何发现这首词的。
她这才意识到,清晖阁虽然雅致,但处处都是李璟的耳目。
"陛下,臣妾只是有些思乡,并无他意。" 她强作镇定。
李璟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,眼神中充满了占有欲:"思乡?你现在是朕的人,朕的王妃,南唐的侧妃。你的家,便是这座宫殿。"
他收敛笑容,声音低沉而威严:"湘筠,你的才华,是上天赐予你的。朕希望你用它来为朕增光添彩,而不是用来质疑朕的决定,明白吗?"
李璟的眼神中,闪过一丝警告。
那是帝王对挑战者的零容忍。
沈湘筠知道,这是她嫁入宫中以来,李璟对她的第一次,也是最严厉的一次警告。
她终于明白,自己已经彻底沦为了李璟权力链条上的一个装饰品。
她的才华,原本是她的骄傲,现在却成了她脖子上的枷锁。
她该如何在这座金色的囚笼中,保全自己的气节和生命?
06
沈湘筠被李璟的警告震慑住了。
她开始收敛自己的锋芒,将诗词创作的方向,从对时政的隐晦批评,转向了纯粹的山水风月。
她不得不戴上了一层面具,扮演一个满足于宫廷生活、只知吟诗作对的"宠妃"。
李璟似乎对她的转变很满意。
他认为,沈湘筠已经接受了她的身份——被他掌控的才华。
然而,沈湘筠的内心却在滴血。
她的笔墨,不再流淌着真挚的情感,而是充斥着虚假的歌颂。
她发现,自己身边的侍女和太监,都是李璟安插的眼线。
清晖阁的一切动静,都会被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李璟。
她如同被困在透明水晶中的蝴蝶,虽然光彩夺目,却永远无法飞出。
有一天,她偶遇了冯延巳。
他站在水榭的桥头,神色疲惫,眼中布满了血丝。
沈湘筠知道,冯延巳在朝中的地位也十分微妙。
他既是李璟的词友,也是他的臣子,必须平衡君王和良知之间的矛盾。
"冯大人。" 沈湘筠轻声唤道。
冯延巳行礼,姿态恭谨,却不敢抬头直视她。
"沈小姐,你近来的词作,甚是优美,陛下龙心大悦。" 他的话语客套而疏远。
沈湘筠心头一凉,她知道冯延巳在回避她。
"大人,你我曾是知己,你可知,这清晖阁的‘清’字,如今对我而言,是何等的讽刺?"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哭腔。
冯延巳身体一颤,他抬起头,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——有愧疚,有无奈,更有恐惧。
"沈小姐,"他压低声音,快速地说,"你我身在帝王身边,有些事,只能装作不知。陛下喜欢你的才华,但陛下更喜欢你对他的顺从。你需明白,才气太盛,是取祸之道。"
"你当初,为何要为陛下牵线?" 沈湘筠质问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怨恨。
冯延巳叹了口气,目光投向远处的宫墙:"沈小姐,我以为,以殿下对诗词的喜爱,他能给你一个容纳你才华的舞台。我以为,这是你最好的归宿。"
"最好的归宿,"沈湘筠冷笑,"是成为帝王笼中的金丝雀吗?"
冯延巳没有回答,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眼中写满了"保重"二字,然后匆匆离去。
沈湘筠明白,冯延巳已经自身难保,他无法,也不敢再帮助她。
她只能靠自己。
她开始寻找李璟的弱点,试图找到一个能让她在精神上保持独立的突破口。
07
在清晖阁的古籍中,沈湘筠发现了一些被刻意隐藏的痕迹。
她偶然翻阅到一本李璟少年时期的随笔,扉页上有一首未署名的短诗,笔迹与李璟的字迹十分相似,但风格却更加稚嫩,充满着对世俗的不屑。
这让她想起了那封匿名信中提到的,那个被李璟"政治牺牲"的女子。
沈湘筠不动声色,开始利用她能接触到的所有信息,去拼凑那个女子的故事。
最终,她通过一位年迈的宫女口中,得到了真相。
那个女子,名叫林素心,是李璟少年时期的初恋,也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民间诗人。
林素心不仅有才,更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,她经常写诗劝谏李璟,希望他能体恤民情。
李璟对林素心,爱恨交织。
他爱她的才,却恨她的"不驯"。
在一次政治危机中,林素心因为写诗批评了李璟的奢靡生活,触及了李璟的政治底线。
李璟为了自保,最终选择了牺牲林素心,对外宣称是病逝。
"陛下将她视为自己人格中,所有不愿承认的弱点。" 宫女低声说,"他既爱才,又怕被才华反噬。"
沈湘筠醍醐灌顶。
她终于明白了李璟的控制欲从何而来。
李璟之所以娶她,是因为她的才华太盛,他必须将这股力量纳入自己的掌控。
她不是林素心的替代品,她是李璟对自己的警示。
李璟真正的"白月光",是那个被他亲手毁灭的"自由"。
这个发现,让沈湘筠对李璟彻底绝望,但同时也让她找到了对抗的武器。
她开始写一些关于"林素心"的诗词,但词中只字不提她的名字,只以"故人"或"旧梦"代指。
她将这些词作巧妙地放置在李璟经常翻阅的书籍中。
李璟果然发现了这些词。
他看到那些充满哀怨和追忆的句子,脸色阴沉,却又无法发作。
他知道沈湘筠在试探他,在用文字刺探他最隐秘的伤疤。
"湘筠,你近来作词的风格,为何如此哀伤?" 李璟在一次午后,状似不经意地问道。
沈湘筠温柔地笑着,眼中却没有任何波澜:"陛下,臣妾只是感叹,人生在世,知己难求。有些逝去的才华,令人惋惜。"
她的话,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刀,插进了李璟的心口。
李璟的脸色铁青,他知道沈湘筠已经知道了林素心的秘密。
"你最好记住,"李璟压抑着怒火,声音低沉得可怕,"朕的宫中,不容许任何不该有的记忆和幽魂。"
"是,陛下。" 沈湘筠恭敬地低头,但她的内心却在呐喊:你越是恐惧,我越要提起。
她开始利用她的才华,以一种隐晦的方式,向外界传递南唐宫廷的压抑和李璟的残暴。
08
五代十国战火不断,南唐的国力在李璟的统治下,开始衰败。
李璟原本的文人气质,渐渐被君主的焦虑和暴躁取代。
他开始频繁地斥责大臣,对朝政的处理也越来越武断。
沈湘筠的诗词,也随之发生了变化。
她不再写风月,而是写起了边塞的烽火、百姓的流离。
她的词作开始流传到民间,人们称赞她为"忧国忧民的女菩萨"。
这种名声,让李璟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。
他需要的,是臣子的顺从,而非超越他权威的声望。
"沈湘筠,朕命令你,停止撰写任何与时政有关的诗篇!" 李璟将一叠被民间传唱的词作摔在她的面前。
"陛下,臣妾只是写出了所见所闻,并无煽动之意。" 沈湘筠据理力争。
"没有煽动之意?" 李璟怒极反笑,"你的诗词,比十万雄兵更具杀伤力!它在质疑朕的统治!"
李璟对她的猜忌达到了顶点。
他甚至怀疑,沈湘筠与朝中反对他的力量有所勾结。
这时,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。
吏部尚书方大人,是李璟的忠臣,但因为反对李璟征伐北方的计划,被李璟视为眼中钉。
李璟决定以贪污的罪名,将方大人铲除。
然而,方大人为人清廉,根本没有贪污的证据。
李璟需要有人出面,指证方大人有私下结交外臣、图谋不轨的意图。
李璟将目光投向了沈湘筠。
方大人与沈家是世交,方大人对方湘筠的才华也赞赏有加。
李璟认为,如果沈湘筠出面指证,不仅能让方大人百口莫辩,更能彻底斩断沈湘筠与外界的一切联系。
他召沈湘筠至御书房。
"湘筠,方大人之事,你可有耳闻?" 李璟语气和缓,但眼神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"臣妾略知一二。"
"方大人曾与你父交好,你也常与他诗词往来。朕知你冰雪聪明,你可曾在他那里,发现任何对朕不利的言论?"
沈湘筠心头一紧。
她知道,李璟这是在逼她做出选择:要么出卖良知,指证一个无辜的忠臣;要么违抗帝王,引来杀身之祸。
"陛下,方大人为人正直,他与臣妾的交流,从未涉及朝政,皆是诗词文章。" 沈湘筠选择坚持真相。
李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:"沈湘筠,你可知,违抗朕的后果?"
"臣妾知晓。但陛下,方大人是忠臣,若陛下为了一己之私,冤杀忠良,南唐将无人敢言真话!" 沈湘筠鼓起勇气,直视着李璟。
09
李璟被沈湘筠的直言彻底激怒了。
他没有想到,在经历了宫廷的打压和软禁之后,沈湘筠的才华和气节,依然锋利如初。
"你以为,朕不敢对你如何?" 李璟猛地站起身,龙袍的衣角划过书案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沈湘筠却平静下来。
她知道,这是她最后的抗争。
"陛下,臣妾今日所言,皆是肺腑之言。陛下爱惜臣妾的才华,但陛下更想将臣妾的才华化为己用。但才华,是不可被囚禁的。"
她上前一步,目光坚定:"林素心的悲剧,陛下难道忘了?她因才华而死,若陛下今日冤杀方大人,便是亲手扼杀南唐最后的一丝希望!"
林素心三个字,彻底刺痛了李璟。
他猛地一挥手,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。
"够了!你以为,你拿一个已死之人来威胁朕,朕就会退让吗?" 李璟的眼中充满了血丝,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。
他知道沈湘筠说的是对的,但他已经走上了帝王独裁的道路,无法回头。
"来人!将侧妃软禁在清晖阁,没有朕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探视!" 李璟怒吼道。
沈湘筠被带回清晖阁,彻底失去了自由。
她知道,她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。
在软禁期间,沈湘筠没有绝望。
她重新拿起了笔,开始创作她一生中最伟大的作品——一首长达百句的诗篇,名为《哀江南赋》。
这篇赋,以极其隐晦而又悲壮的笔法,写尽了南唐的奢靡、李璟的残暴、忠臣的冤死,以及亡国之音的凄凉。
她将自己的命运,与南唐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。
她用尽了所有的心血和才情,将这篇赋写在了最上等的宣纸上,并将其秘密藏在了一块假山石下。
她希望,这篇赋能逃过李璟的搜查,能在乱世之中流传下去,成为她才华不屈的证明。
当她写完最后一笔时,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她选择了自我了断。
她没有选择激烈的方式,而是穿上最素雅的衣衫,梳起简单的发髻,在清晖阁的竹林中,服下了毒药。
她要以一个文人最体面的方式,向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时代告别。
当李璟得知沈湘筠自尽的消息时,他正在处理方大人的案子。
他赶到清晖阁时,沈湘筠已经停止了呼吸。
她安详地躺在竹林里,手中握着一朵刚刚开放的白色山茶花。
李璟跪在她的尸体旁,第一次,这位帝王流下了眼泪。
"你为何如此刚烈?朕只是想让你顺从,想让你为朕所用!朕从未想过伤害你!"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懊悔和痛苦。
他爱的,是她的才华;他毁的,也是她的才华。
他下令厚葬沈湘筠,并对外宣称她是积劳成疾而逝。
他将清晖阁彻底封锁,不许任何人进入。
然而,沈湘筠的《哀江南赋》,最终还是被冯延巳的亲信发现,并悄悄流传了出去。
10
沈湘筠死后不到五年,南唐的局势急转直下。
李璟在政治上的失误,加上连年的战争,使得南唐走向了灭亡的边缘。
他的儿子,后主李煜,继承了他的才华,也继承了他的悲剧。
李璟在忧愤中去世,临终前,他手中紧握着沈湘筠生前最爱的一本诗集,那是她唯一一本没有歌颂他的诗集。
冯延巳在李璟死后,虽然地位显赫,但他始终活在对沈湘筠的愧疚之中。
他知道,是他的牵线,将一个如玉的才女,送入了帝王家的火坑。
他收集了沈湘筠所有的诗词,并亲自为她撰写了传记。
在传记中,他写下了这样一句话:
"湘筠之才,不应入世。其嫁于帝王,非幸也,乃命也。其终,以气节,保全了文人之魂。"
沈湘筠的《哀江南赋》,在民间广为流传。
它以其悲壮的预言和对乱世的深刻洞察,成为了五代词坛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。
后世的史学家和文学评论家,对这位"绝妙女才人"的评价,充满了惋惜。
他们说,沈湘筠是那个时代最不该拥有才华的女子。
她的才华,让她看到了太多的真相,而帝王,永远无法容忍一个能看穿他本质的女人。
她二十二岁前,因才思敏捷难有姻缘,因为她不肯降低自己精神上的标准。
她最终由冯延巳牵线嫁给李璟,是因为她误以为,只有帝王才能给她匹配的舞台。
然而,那座金色的囚笼,最终成为了埋葬她理想和生命的坟墓。
但她用自己的死,完成了最后的创作——
她证明了,真正的才华,永远无法被权力驯服。
她虽然身死,但她的诗篇,却在南唐灭亡的悲歌中,获得了永恒的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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